阿荷

我流未来科幻（大概）

棋杨超是室友。

前文：白日梦蓝 01

02

在龚子棋到家前，高杨和张超已经把金圣权围起来研究了好几遍。

吃饱喝足洗干净的人乖乖盘腿坐在地毯上，任由张超他们抛出问题。金圣权不是有问必答，但每个问题都听得很认真。只是有些东西他似乎自己也说不上来，而另外一些能回答的，则像是太久没和外界交流失去了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说得断断续续。

好在张超问的几个关于他俩小时候的事金圣权都能对上七八成，这才避免更多的怀疑。

这过程中高杨一直在打量金圣权。

金圣权穿的是张超之前买大了的一套运动装，尺码刚好合身，只是裤腿显短，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腕。他坐在那儿，后背微驼，洗过的黑发呈半干状不再滴水，软趴趴垂在额前，整个人都像是突然找到遮风避雨处的流浪猫，面色柔和下来，没有了刚进门时的警醒。

当然，仅仅是在看张超时没有。

高杨审视金圣权的同时对方也正目不转睛盯着张超。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偶尔才眨一眨，生怕张超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似的，没多久就活生生把自诩社牛的张超给看得捧不住手机。

高杨好心地咳嗽两声，抓住对话重点总结。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捕你？而且不是好人，可能会伤害你，你一路跑啊跑啊，不知道怎么地就找到我们这儿……遇见了超儿，是这样吗？”

金圣权歪头看他，慢吞吞地说：“嗯。”

张超把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的那些同步发送一份给高杨，补充说还有还有，他胸口那道疤挺特别的，我看不像一般手术，咱能顺着这个方向查查吗？

高杨无语，心说我看他现在可能更需要一份现代人类行为检测报告。

“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我看你不太对。”

“张先生，怎么说话呢？我这叫根据事实合理分析，你这位竹马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小区……嗯？”高杨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张超咱小区不是有号称最顶级的安保系统吗？除了阿猫阿狗连只体型大点儿的野生动物都进不来的那种。

张超说对呀对呀。

高杨猛地回头，用手指着金圣权，一字一顿地问。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

屋内静了一静，张超也怔住了答不上来，低头和眼巴巴看着他的金圣权对视。

高杨越想越觉得眼皮子直跳，当即起身离开沙发表示要打去打电话。

“不行，这事儿咱俩处理不来。”高杨快刀斩乱麻地表示，“我去打110。”

110。这三个数字就像是什么特定的开关按钮，原本乖巧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的男人忽然神情微变，眼睛唰地一下转移方向去看高杨。

张超第一时间发觉了金圣权的变化，然而未等他开口，金圣权便抿紧嘴唇，恶狠狠地瞪了高杨一眼。下一秒，刚刚站起身的高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按回原位，啪地一下坐倒在沙发里。

好两秒缓不过劲儿来的高杨：……？

目睹了全程十分震撼的张超：？？？

 

“卧槽。”

直到这一刻，张超终于爆出了今晚第一句脏话，然后他被高杨狠狠抓住胳膊，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哪儿不对劲，你还把人家当小猫小狗那么养！

“不是……这太……这不科学，高杨，你是不是自个儿没站稳？”张超语无伦次。

“你他妈才没站稳。”高杨没好气道。

“所以这是超能力。”张超喃喃道。

“恕我直言，你看起来不像是受惊而像是惊喜过度。”

“…………高杨，这可是超能力啊！！！”

张超激动地一下子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金圣权对面，双手掰着男人的脸左看右看，嘴里不时溢出些惊叹，念念叨叨说厉害啊哥，超能力诶，咱这直接快进到X战警拯救全人类了——金圣权倒也不躲不闪，任由张超把他当人形玩偶那样摆弄，好像几秒钟前把高杨硬生生摁回沙发的人不是他一样。

占了人家半天便宜，张超总算记起来问正经的。

“你刚，怎么做到的？”

张超两手比划半天，兴致勃勃地问。

“能再来一遍吗？”

金圣权看他，又抬头去看高杨，表情若有所思。

高杨识时务地扶住太阳穴假装头疼：“超儿。”

“啊？”

张超回头，见死党一副银牙暗咬的模样，赶紧去拉金圣权袖子说，“等等，这次我们换个目标好吧？别老逮着一只羊薅……你能把那门反锁吗？让外面的人进不来？”

张超指的是他们家那道指纹锁搭配虹膜的双重保险门。

这套房子写在龚子棋龚大少名下，张超也好高杨也好都是沾了朋友的光，才象征性地付了一部分租金成为这里的住户。龚子棋此人，外表潮得没边儿，心里却不信高科技那一套，所以装修时非常反套路的让人在这道高科技门内装了一个手动反锁的老式插销。为此张超还嘲笑过他老古董。

金圣权默不作声地扭转上半身，双眼盯住那扇门，眉头一皱，静悄悄的屋内便听到清晰地一声“咔”。

金属销子凭空移动进了插口。

张超立马举起双手鼓掌，说牛逼，牛逼大发了哥。

高杨揉太阳穴的手缓缓滑向上半张脸，叹气改为捂眼睛。

“哎，圣权……”

正当张超想再接再厉让金圣权演示个一二三四五时，屋外突然传来咣咣咣的敲门声。

这动静颇大，吓得金圣权脖子一缩，飞快地爬到张超身后，紧张兮兮看向门外。

 

“——谁把门给反锁了啊！”

是龚子棋。

 

高杨瞄了眼墙上的钟，冲张超一扬下巴，感叹说：“好家伙，你俩把咱们房东给关门外了。”

“……”张超火速爬起来去给龚子棋开门。

金圣权便趁机溜到沙发后。

门一开，龚子棋便抱怨起今天工作的突发状况，说他们小队临时接到上级消息，三天前海湾区的精神病院跑了个重症患者，医院认为此人极度危险，而这家伙在逃离的过程中甚至屠了一支海警小队。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龚子棋的顶头上司焦头烂额，一边要压住舆论，一边还得想办法支援。昨天凌晨有人目击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出现在他们所在社区，所以一大早天还没亮，龚子棋就被电话召唤归队，忙里忙外跑了好多地方。

“你俩该不会背着我搞上了吧？平时八百年不记得反锁一次，偏偏我回来了，哎！这门就给锁死了。”

龚子棋一手抱着明早吃的面包，一手抓着外套靠墙换鞋，满嘴胡咧咧。

“我是没意见哈，但房租呢，打折是不可能打折的，照样还是一式两……”

剩下的话消失在嘴里。

龚子棋呆愣愣地跟沙发背后冒出来的大半个脑袋遥遥对上视线，反应不能说：“……什么玩意儿？”

高杨已经接受过刺激，非常淡定地回答：“张超从垃圾桶里捡的。”

张超横过去一记眼刀。

龚子棋思忖一秒，用力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说可以呀张超，长大了你都学会在外面捡野男人回家了。

“什么野男人！”

张超又囧又尴尬，解释说这是小时候住我隔壁的邻居哥哥，我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现在这样。我就出门丢了个垃圾，他就从绿化带里咕噜噜噜滚出来了。

龚子棋纳闷：“你怎么形容得他像个智障。”

高杨投过去一枚赞许的眼神，但不敢吱声，毕竟金圣权就在他背后躲着呢，万一这位“变种人”听懂生气了遭殃的不还是自己不是？

果然，龚子棋刚说完那句不中听的，他怀里的塑料袋就破了个大洞，几盒鲜牛奶噼噼啪啪掉了一地，有两盒比较不幸，当场暴毙溅了龚子棋张超一人一身奶。

龚子棋：……

张超：……

发觉祸害到张超了，金圣权便坐立不安起来，几次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龚子棋不明就里，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权当是自己点儿背，嗐一声，背心一扒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冲进浴室。等他收拾完出来，张超已经把地都抹干净了。

龚子棋裸着上半身一屁股坐到高杨隔壁，扭头问金圣权：“兄弟，你哪儿来的？”

金圣权瞄了眼张超，不吭声。

龚子棋小声问高杨：“什么情况？他不会说话吗？”

高杨压低声音说：“我劝你别跟他说话，这人只对超儿感兴趣。”

龚子棋：“……你光说后半句我就懂了，前半句是几个意思？我对张超没那意思。”

高杨白眼一翻，抱着柴犬靠垫开始对着天花板放空。

他越神神叨叨，龚子棋越好奇，趁着张超还在那收拾残局，一连问了金圣权许多问题。只是就像高杨所说，金圣权对别人都爱答不理，一双pikapika的大眼睛完全跟着张超走，对其他事物充耳不闻。

一计不成，龚子棋又心生一计。

“这位兄弟，敢问你今晚睡客厅呢？还是和张超睡一屋呢？”

听见张超的名字，金圣权眨了眨眼，终于肯施舍点注意力，疑惑地看着龚子棋。

龚子棋一乐，说哎，你这不是听得懂吗？怎么刚一直不说话？张超，你们家邻居哥哥不厚道啊……

他边说，边大大咧咧去拍金圣权肩膀。高杨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龚子棋草了一声，接着身边一空，沙发背后两人乒乒乓乓滚了一地，扭打在一起。

金圣权虽然人高马大手长腿长，近身搏斗却没受过系统训练，没两下就被龚子棋反剪双臂压在腰后，下巴死死地磕在地板。被强行摁住的滋味不好受，金圣权半边脸都被挤得变了形，呼哧呼哧喘气，喉咙里溢出奇异非人的愤怒吼声。龚子棋既惊且懵，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灼灼怒意，金圣权忽然大叫一声，竟然把龚子棋整个人弹飞。

幸好客厅里到处都是张超和龚子棋买回来的软绵绵的家具用品，什么懒人沙发，羊毛地毯等等，龚子棋这才没摔出个所以然来。但他飞出去，金圣权却原地爬起，一脸阴沉地站着，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描述的愤怒。

金圣权抬起右手微微捏紧，龚子棋便猛地抓住自己喉咙，忽觉喘不上气。

“圣权！”

听到张超喊自己，金圣权浑身一震，慢慢放下手臂，沉默地转身向张超走去。他手势松开的同时龚子棋感到喉咙处的压力消失了，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还因为太心急而不住地咳嗽起来。

高杨赶紧跑过去看他，龚子棋边咳嗽边摆手，满脸复杂地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高杨，”龚子棋目光紧随金圣权，低声道，“就是他。”

“什么？”

“我们分队在全区巡逻找的那个人。”

 

金圣权一步步走向张超，把人堵在了玄关的角落。

高挑瘦削的身影逆光时形成一片颀长阴影，黑灰色从头到脚笼罩住张超。金圣权收拾干净后更能看出来曾经玩伴的影子，但他低头凝视张超，那双眼睛里却天翻地覆，不似往昔。

“你不能随便伤害我的朋友。”憋了半天，张超挤出这么一句。

金圣权一手摸上自己肩膀，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龚子棋扶着椅子爬起来，隔着大半个客厅喊张超的名字。

“他不能住在这。”

龚子棋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满脸严肃道，“他身上背着一支小队的人命，整个区的人都在找他，要是收留他，你我高杨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张超愕然，立马反应过来。

“你们队找的人是圣权？为什么找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龚子棋并不能给出回答。他只是一手护住高杨，眼睛锁定金圣权，缓慢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见过具体照片，但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通知写得模棱两可，连张看得清脸的照片都没，极大地增加了他们搜查难度。但在官方明文的资料外，他们头儿却隐晦地告知这次的任务目标并非常人，最初负责追查的小队总共十二个人，没一个活着回来，全部蹊跷地死于颈椎断裂。

“张超，他杀过人，不是清白无辜的小白兔。”

室内静默许久，张超张了张嘴，站在龚子棋背后的高杨却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高杨的意思很明确，留下金圣权，所有人都要倒霉，龚子棋没第一时间把人交出去已经是看在他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

张超喃喃道：“可他还认得我。”

张超抬手触碰金圣权肩膀上的那只手，对方轻轻一颤，却并没有躲闪。

“痛。”金圣权突然开口。

说完，他便旁若无人地脱掉T恤，拉过张超的手指按在自己肩膀。刚才浴室里的惊鸿一瞥，张超只注意到胸口那道显眼的陈年旧伤，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金圣权两边肩膀和上臂都有细小的疤痕。张超搞不懂这些是怎么造成的，但很明显，金圣权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会突然跟龚子棋动手。

他觉得龚子棋要伤害他。

而更让张超感到意外的是高杨和龚子棋的表情，他俩一同看向金圣权后背，诧愕万分。

 

tbc

改了很多遍…始终不太满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