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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本无缘,同人一线牵。sy-荷宴;ao3-water_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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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死活 19

warning:假兄弟伪骨科。



19


圣诞节刚过,纽约下了两场大雪,街道两旁冷清得几乎没什么人。金圣权呵出一口雾气,一瘸一拐从狭窄幽深的巷子里往外走。

两个钟头前他和龚子棋兵分两路出门,半道发觉有人跟车,金圣权从后视镜里一眼认出是那车的副驾驶座上是那个被自己狠狠宰了一刀的老匹夫,Julian。朱利安来美国的时间比他年龄还大,十四岁就带着妹妹飘洋过海到美国做黑工,硬生生在华人街闯出的名气。据说他以前也不叫什么朱利安,而是因为他妹妹的中文名叫朱莉,一次意外在酒吧端盘子时被当地一个喝多了的白皮猪持枪误杀了,为了时时纪念早死的妹妹才改了这么个的名字。

这段故事是李向哲收集资料时顺手转给他看的,金圣权看完还挺感慨,不过李向哲却笑言说只是给你看点有意思的,这老家伙看起来就满脸的不好打发,你跟子棋可得小心。

结果李半仙一语成谶。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人持械追车了。

金少爷嘴里嘟嘟囔囔,记挂着回去一定要按头李向哲找座庙拜拜,另一边则想都不想让龚子棋改道,自己诱敌深入。

附近有片贫民区,几十年前政府说改建铁路,把人赶得七七八八,然而最后又莫名其妙地烂了尾,留下大半无人居住的矮楼和仅够一辆车通行的扭曲巷道。金圣权让人把车开进这儿,油门踩到死,两边的后视镜全部撞碎,子弹打得玻璃东一块西一块地掉,车身依旧勇往直前,叮叮哐哐蹭出数到刮痕。

激烈的枪声中耳机里传来龚子棋大声喊他到哪儿的声音,金圣权短促地给出回应,弯腰从车座底捞出为数不多的防身枪具,借着半块玻璃的倒影连打好几枪,终于打爆了追击者的车胎,得到一线生机。

按照预定计划他们弃车跑进废弃的工厂,追红了眼的人没觉察到危机四伏,竟也下车跟了过来。于是早有准备的龚子棋带人从高处射击,好莱坞式的追车枪战最终落得一个港式反派的结局。

他们画地为牢,把人逼到最后只剩朱利安一个,老家伙额头渗血,双目怒张,多年生死线上挣扎的敏锐让他意识到金圣权是在试探他到底还有什么本钱。

于是,朱利安干脆把打空了的枪丢掉,大声喊:

“Jason,我有一件事,你肯定感兴趣。”

 

所有人都在龚子棋的带领下退出工厂。朱利安年近六十,金圣权不怕他再突然暴起伤害自己,纯粹是对方言之凿凿说事关重大,他才勉强给了面子,让对方有跟自己单独聊天的机会。

龚子棋站在入口处寸步不离,隔几秒就要往里头瞟一眼。他的烟瘾在心情烦躁时愈加明显,指尖搓了半天,最后从屁股兜里摸出半包问人要打火机点上了。尼古丁的味道无孔不入,一定程度上抚平龚子棋的不安,他正想着要不再拨个电话骚扰下李向哲,扫尾工作总得有人干——工厂里突然砰砰两记枪响,惊得身边七八个人瞬间荷枪实弹,齐刷刷冲了进去。

龚子棋跑在第一个,边跑边吐掉了嘴里的烟骂他妈的。

到了刚才激战过的地方,朱利安已经死了,金圣权的西装裤则多了一道新鲜血迹,小弟们忙着确认敌人死活,金圣权则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连龚子棋问他伤得要不要紧都没立马回答。

李向哲的后勤保障十分靠谱,金圣权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了没多远,接应的车就到了,他被龚子棋强行塞进车里,车门一关,龚子棋松了口气回头看,发现刚才走过的那段路滴滴答答如红梅落雪,还挺具有艺术观赏性。

“要不要这样啊,圣权,”松懈下来后龚子棋整个人瘫倒在车后座抱怨,“他都那样了,你怎么还能让他打中腿?不行啊,你这水平太菜了,回去得练。”

“朱利安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金圣权的语气稀松平常,伸手在车门那摸了摸,车厢正中便升起块挡板隔绝了前后排的座位,“他说认识我妈,还说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

龚子棋刚倒下去没几秒又一下子弹起来,跟条鱼似的,愣愣地盯着金圣权。他看金圣权,金圣权也看他,两人对视良久,龚子棋才牵动嘴角说不会吧?他说的大秘密就这?太低级了,这造谣水平我一分钟能编六十个。

金圣权眼角一弯,温和道:“所以我说没什么。亲生不亲生的这种话张超从小听到大,就是头一次有人说给我听,怪新鲜的。”

龚子棋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

 

澳门的夏季台风往来频繁,张超飞机延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安稳落地。

到医院时,贾凡余笛等许多人都已经在了,走廊外清一色的黑西装白衬衫,人头攒动,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全挤在一起,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不祥。他们原本好像在争执些什么,但张超一出现,整条走廊就瞬间安静下来,沉默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让开一条道。

余笛站在最靠门的位置,身边除了洪之光,还有一个张超不认识的高个儿大眼睛的男人,刚才就是他在和另一些人懒洋洋地对付着说话。张超脸色极差地走到门口,余笛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话一如既往温和,“你爸等你呢。”

张超点头,推门而入,把身后的人和声音都统统关在了外面。

房门一关,走廊立马又热闹起来,吵吵嚷嚷个没完。余笛见惯世面,充耳不闻,只要话题没扯到他身上,他就可以当听不见,和颜悦色地站在门边和大眼睛低声交谈着什么。

“听说你新近收了个干儿子,”余笛笑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见见。”

“嘎子带着呢,要不你跟我去趟香港?”

余笛失笑,说我也得脱得了身,你看我这一地烂摊子亟待处理,都不知道体谅一下老年人。

“那也老不过阿云嘎。”郑云龙没所谓地撇撇嘴,视线转了一圈,看见好几个人都若有若无往他们方向看,大概是碍于洪之光在边上站着,没胆上前来打扰他们。

郑云龙似笑非笑,低声说可以啊余老师,你这保镖也太好使,往那儿一杵神鬼不侵。

余笛一推眼镜,笑眯眯地没有接话。

话事人都不在场,在场说话能算数的也不搭腔,很快门口争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往余笛身上扫过来的眼神比之前多上一倍。郑云龙感觉到了,但还是双手插兜继续自我放空——他本来不打算来,但王晰和阿云嘎都不在,蔡程昱学校有课走不开,算来算去也只能是他过来看一眼。说来他和余笛也是老交情了。不过阿云嘎又强调说来归来,不用郑云龙主动做什么,他人在这儿就代表了和记的态度。

“金圣权呢?”

吵吵半天,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先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话。余笛扶了一把眼镜,神色温和地说圣权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家不要着急。

“能不急吗?金爷临终他都不在身边,哥几个……”未说完的话随着余笛追过来的视线被堵回喉咙里,开口的人这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人早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对谁都毕恭毕敬的学生仔了。

和这群倚老卖老的货色打了近二十年交道,余笛知道分寸在哪,并不生气,仅仅是又重复了一遍让大家不要着急的话。郑云龙好笑地看过来,余笛稍稍一顿,转身背对病房,话锋转眼变得犀利。

“……其实大家有什么好心急的呢,说句冒犯的,金爷一走,身后事都要全权交给大少爷,难不成在座各位觉得老爷子临了会反悔,越过圣权把所有一切都给张超?”

他温和一笑,眼光越过众人头顶,和远处姗姗来迟的金圣权对上。

“都是亲生儿子,金爷不至于厚此薄彼。”

 

选择站在金圣权这边,最初是因为立场和交情。

龚子棋读中学前就知道金圣权了,风云学长,又是金家那位少爷,漂亮的履历直到如今还让学校乐呵呵地拿出来反复提及,再加上他爸这层关系,想不听说都难。真正认识起来是一次聚众K歌,龚子棋年轻气盛替一个不愿意的小姑娘出头,差点当众打起来,结果金圣权在这档口笑眯眯推了推眼镜道“不如送个人情给我”——他开了口,没人敢说不行,龚子棋只能目送金圣权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出门。

好友劝他算了,谁能惹得起金家,为个不认识的大动肝火没必要,更何况金少爷坊间风评素来很好,跟他总好过跟刚才那个。龚子棋左耳进右耳出,找了个借口出门去厕所,实际上脚下一转直奔金圣权去了。

事实出乎意料,金圣权压根没走远,对那个小女生也没任何兴趣,只是甩手交回给经理,语气温和地嘱咐说给她调个岗位,还有,别再去我们那个包厢了。龚子棋目睹全程,若有所思,故意在金圣权回包厢的必经之路上堵住了他,摆出一副叼三叼四的脸孔问,人呢?

金圣权猜到他已知真相,却不点破,反而笑吟吟地虚搂住龚子棋,温声说别拆穿我啊。

事后问起,自然淹没在金少爷的数桩风流韵事里,不值一提。

 

他们认识足有七八年,龚子棋不敢说对金圣权全然了解,也自认为了解他七八成。纽约那次朱利安死后,金圣权嘴上说不在意,但还是出于谨慎让人想办法核验那番话。

结果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年的旧相识,死的死,逃的逃,天涯海角,时移世易,李向哲和贾凡费尽周折总算在另一个洲的监狱里找到一个还有三十年牢要坐的中年人,从他口中获知金圣权的由来:他母亲的确出身纽约,父亲却并非金老爷子本人。

多年的牢狱之灾使这名中年人说话磕磕绊绊,他表示当初的手续还是他帮忙一起办的,而那位他并不认识的有钱人之所以跑来收养孩子,仿佛是有什么隐疾,三十多岁了还没有一个女人能为他生下哪怕一个孩子。为此对方几乎跑遍纽约所有福利院,然后选了一个最喜欢的带走。

答案至此,再明白不过。

如果兄弟两个都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十年相处,很多东西都做不了假,亲子鉴定书摆在眼前金圣权也可以大方一笑,坦然接受。但偏偏顺藤摸瓜下去,张超才是他们父亲亲生的那个,是老爷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掌上珠,是他此生唯一遗留下来的血脉。而金圣权?不过是他从孤儿院精心挑选领回来的听话接班人,张超出生之后,在他的默许下变成了一张明晃晃的挡箭牌。

张超活着,金圣权就有责任永远保护他,只有张超死了,金圣权才能彻底摆脱这层兄弟身份的桎梏。

在纽约的最后一个月,金圣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愤怒,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对外宣称重伤昏迷,龚子棋和李向哲去医院看他都被拒之门外。

金圣权想了无数对策,多年虚幻的父子之情兄弟之爱都被用力捏碎揉进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报复之心达到顶峰是在余笛告诉他纽约的谈判不是非他不可,而是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急着交付一切给亲生子,另一方面又看出金圣权翅膀硬了想要趁机试探他,仅此而已。

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怎么一个人来了?”余笛往金圣权身后扫了两眼,没看见龚子棋,颇为意外,“子棋不跟你?”

金圣权语气柔和:“放他去香港休息几天,再说这里也不需要他。”

风波中心的人一登场,其他还想闹事的便都收了心思,老老实实散开不再堵着门口。金圣权看起来也是刚落地就奔着医院,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弄得他下车时被雨雾打湿了一点外套,肩膀留着一块深色痕迹。

郑云龙没跟其他人一样散开,但也没搭腔,只是听见“香港”二字时抬头看过来一眼。金圣权注意到了,朝他报之一笑。郑云龙扯扯嘴角,也客气地露出个笑来。

病房门口有一块小小的玻璃窗,从外面可以依稀瞧见里头。金圣权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温和,不辨喜怒,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张超脸色惨白坐在床边,双手紧握住一只苍老的手。金老爷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超剧烈地打了个颤,先是小幅度地摇头,然后肩膀慢慢垂下去,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余笛轻声问:“你打算拿张超怎么办?”

老一辈做的事小孩子其实并不知情,余笛从开始就不赞成金圣权用这种方式,但他毕竟不是金家人,没资格说更多的话。而且说到底金圣权没有强迫张超。

“怎么办?”金圣权柔和地咀嚼这三个字,半真半假反问说,“您觉得我该怎么办。”

余笛不答。

金圣权莞尔,摘掉眼镜轻轻捏了捏鼻梁,慢吞吞地说您放心,我不是那么赶尽杀绝的人,毕竟十年亲兄弟,张超在我身边会很安全的。

郑云龙早从阿云嘎口中知晓内情,闻言不禁摇头。

 

从香港国际机场过完安检出来已是深夜,龚子棋只身一人,连行李箱都没带,空双手就上了机场门口排队的出租车,直奔油尖旺去。亚洲四小龙之首的香港虽然近年来发展渐颓,但旺角还是一如往常热闹,午夜十二点的街道两旁触目可及都是霓虹灯光,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女们三两并肩,几个一看就早早辍学出来打工的年轻后生窝在路边替人看车顺带抽烟。

太吵了,龚子棋目不斜视路过他们,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的环境简直和蔡程昱过去所有天差地别。

走过最热闹的街道,龚子棋转身进了另外一条路,大约几分钟后眼前出现一座规模不大的红墙绿瓦小庙。路灯很暗,月色里不太真切地看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大石鼓,观音庙。

龚子棋试探性地推门,那门果然没关,轻轻一推就吱呀向里。

月色入院,清光铺地,一览无余。里面等候许久的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一身靛蓝的运动装让他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龚子棋反手把门带上,看见蔡程昱站在正门前两条对联当中,朝他微微一笑。

「紫竹林中觀自在,紅蓮座上見如來。」

“子棋,”蔡程昱说,“你怎么没去澳门,反倒跑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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