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荷

你我本无缘,同人一线牵。sy-荷宴;ao3-water_lily

© 阿荷
Powered by LOFTER

昊磊丨他也曾是少年

CP:萧平旌 X 飞流

背景:读了你就懂,反正就是平淡的小甜饼。

全文约10k,可一口气读完。

 

-

正文

-

 

室内香炉冉冉升起烟尘,萧平旌跪在堂内,身姿挺拔,目视前方。

“你说你要带走他?”

蔺阁主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萧平旌不禁微微挺直了腰背,恭敬地答了“是”。

“你知道他是谁吗?”

萧平旌又说了是。外面虚掩着的门口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哀叹。

“你既知道,就更应该明白我不会同意。”

萧平旌闻言再不犹豫,当即俯身而拜,朗声道,“可他愿随我离开。”

屏风内静了一瞬,随后,脚步声响起,白发苍苍的阁主自内室出来,走到萧平旌的面前停住。他看着面前少年倔强又固执的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故事总是在不断续写反复,所以世间才多了那么的痴儿怨女。

蔺阁主沉声道,“你要想好,他的心智永远只有这么大,他就像个孩子,能记住你的好,也记得你的爱,但他心中有深深放不下的过往,所以他或许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你的感情。”

萧平旌神色不变,只是固执地抬头去看他师父,认真道。

“飞流他不是无法理解,他只是行为模式和我们稍有不同,但我待他之真心,与他待我之真心,全都是一样的。”

蔺阁主长叹一声,知是不能再劝。

 

“去吧,他在我琅琊阁的冰室中浑浑噩噩一睡五十年,对外界的天翻地覆一概不知……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带他回长林府吧。”

 

<<< 

 

“飞流,糖葫芦要不要吃?”

“要!”

下了山一路向皇城赶去,二人都骑马,萧平旌原本顾忌飞流的身体或许承受不住舟车劳顿,却没想到对方的恢复能力惊人,他实在是怕人累坏了,一路上就只能变着法儿地哄人休息。今天买个甜糕,明日买串糖葫芦,后日嘛……后日再说。

“你慢点儿吃!”

萧平旌一把拉住拿着糖葫芦就要往前跑的少年,将人拽过来,亲手替他擦了嘴边的糖渍,笑道,“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你要是喜欢,回头我研究研究这玩意儿怎么做,在王府里做给你吃。”

飞流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笑眯眯地说,“你真好!”

说完还不忘用力点头,十足的少年模样。

自然,他本来也就是少年。

自先少帅林殊去世后,飞流便被蔺晨带回琅琊阁,然而林殊之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所以回到琅琊阁后不久便伤病爆发,陷入假死。蔺晨翻遍残篇古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又不忍心看这少年眼睁睁消逝,索性命人铸一冰棺置于冰室内封存住飞流的身体。

谁也不曾想到一晃五十年,飞流居然还会有醒来的这一天。

买过糖葫芦,二人牵马去找下榻的客栈,萧平旌不敢让人离了自己的视线——虽然武力值没问题,但武力值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萧平旌汗颜。对他来说撞见飞流完全是意外,但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这事儿,怕是每天起来失忆八百次都忘不掉。

“掌柜的,要两间——”

萧平旌刚把缰绳交到小儿手里,想到飞流一个人住他不放心,便改口道,“要一间上房。”

“好嘞!”掌柜的麻溜儿打着算盘,笑眯眯地让人带他们上楼,“您二位楼上请!”

客栈的条件自然不能和琅琊阁并长林府比,但对萧平旌与飞流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们放下随身的行李,萧平旌又塞了些碎银子让小二稍后送一桶热水过来洗漱。小二笑呵呵地接了,走时还提他俩把门给带上。

“飞流,等一会儿你泡个澡吧。”萧平旌一回头,发现飞流坐在木榻边端详自己的佩剑,但飞流被教得很好很好,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并不敢乱拿。萧平旌忍不住笑起来,靠在门边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示意他,“想看就拿起来看。”

飞流立马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他抓起萧平旌的噌地一下拔开,只见剑光流转,映衬得他眉眼间一道耀眼的白。

“你的佩剑,”飞流认真对萧平旌说,“很厉害。”

“喜欢的话就送你,”萧平旌眉头都不皱一下,笑道,“反正我家中还有一把相似的。”

飞流闻言高兴地收剑入鞘,但他抱着佩剑准备收起来时,却又犹豫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为难的表情,让萧平旌想起幼时故意被兄长为难的自己。过了一会儿,飞流往他身边挪了挪,萧平旌自然而然地敞开怀抱。

结果飞流只是把剑塞给他,却没有把自己塞给他。

“苏哥哥说了,别人的东西,飞流不能随便要。”

萧平旌一怔,旋即知道飞流所说的人是谁。他把剑挂到腰际,又招了招手,将活蹦乱跳的少年抱入怀里。飞流不明所以,却仍乖巧的让他抱着,萧平旌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边的佩剑上,语气含笑,“没关系的飞流,我不是别人,以后你要是还想要的话,就告诉我。”

他把嘴唇轻轻地贴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飞流迟疑地推了推他,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没事,”萧平旌在他耳边说,“只是觉得我应该早一点遇见你。”

 

当夜他们同榻而眠,前半夜二人睡得还算尚可,但是后半夜,也许是做了噩梦,飞流突然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一个翻身下榻,作势要拉开窗户跳出去——好在是萧平旌惊醒,一把抓住了人的手臂,但即便如此,半梦半醒中的人和梦游的人的力道也不能相提并论。

萧平旌被飞流的力气带着摔倒了临窗的软榻上,他垫在下头,被人扑了个满怀。

飞流依旧没睁眼,他眉头微皱,神情焦灼,口中不住地小声喃喃。萧平旌凑得极近,费尽心思才听清楚他在喊什么。

“苏哥哥。”

这一次飞流终于喊出来了,“……苏哥哥……你醒醒……”

萧平旌再不犹豫,他翻身把少年压倒在软榻之上,俯身吻了下去。他堵住对方的唇舌,两只手制住少年的手臂,口中含糊地喊他。

“飞流,醒醒,那都是梦。”

过了好一会儿,飞流才从噩梦中醒来,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窗外的月儿清辉皎洁,光倒映在他眼中,他奇怪地看着萧平旌,“你……在做什么?”

萧平旌靠在他耳边沉沉的呼吸了几秒,然后才松开手中的力道,往后挪到了软榻的另一边盘腿坐定。他轻声安慰道,“你刚才做噩梦了你知道吗?差点从窗户里掉下去,还好我睡得浅给你拽住了。”

飞流恍然大悟,赶紧心有余悸地关上窗,也隔绝了外头的一地明月。

“对不起,”飞流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屋子里没点灯,他看不见萧平旌的表情,但是却听见黑暗之中有人无奈的笑了。

“还好我在王府的院子没有二楼。”

飞流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听见萧平旌笑了,自己也笑起来。他摸索着靠近软榻上的另一个热源,先是摸到了对方的腿——萧平旌一动,却不敢再乱动——然后顺着腿一路摸上去,他就蹭到了对方的面前,摸到了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飞流学着萧平旌对他做过的事情,也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对方的脸颊。

萧平旌一愣,但还未等他问什么,飞流就极其自然地爬下了软榻,回到床边,一个打滚儿滚进了被窝里。

“睡觉!”

“好。”萧平旌叹了口气,“睡觉吧,小祖宗。”

 

好在这样的夜晚也不过就此一次,后续他们接连赶了许多天的路,终于在某一日的午后到了金陵。萧平旌这次回来早就给长林王府发了飞鸽传书,是以他一进城门,就有人去通报给了长林王萧庭生。

“……二公子已进了城,身旁还带着一名少年……”

萧平章畏寒,才进冬日就已经被妻子蒙浅雪叮嘱用上了毛领披风,此刻他正坐在父亲面前,父子二人共说今年的年三十该如何度过。听得这一句,忍不住道,“平旌也晓得带兄弟回来了?我还当他对琅琊阁流连忘返呢。”

长林王示意侍从推下,对长子淡声道,“你不知他带回来的人是谁……蔺阁主日前飞鸽传书,告诉了我一桩大事。”

“何事?”

棋盘上纵横交错,不分伯仲,长林王拈一枚黑子落下。

“若论辈分,怕是连我都要喊一声兄长。”

萧平章一惊,“父亲?”

“平章,我问你,你可知长林军从何而来?”

萧平章勉强定了定心神,也跟着落下一枚白子,回道,“自然,长林军是先帝手书,御笔亲赐。”

“那你是否又知道,第一位带领长林军出征的将军又是何人?”

“是江左梅郎……不,是前赤焰军少帅林殊,和霓凰郡主。”

“不错。”长林王点一点头,把玩着手中的黑子,“五十年前一场恶战,先生战死沙场,郡主终身未嫁,而后同去蔺阁主却从战场上捡回了飞流一条命。只是从此以后,为父再也没见过飞流,只与蔺阁主书信往来,晓得他这五十年都在冰棺中沉睡不醒。”

萧平章沉思片刻,“父亲的意思是?”

“直到数月前,蔺阁主来信告诉我,飞流竟然醒了。”长林王叹息一声,“而平旌,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飞流。”

“世间真有此等……不可思议之事?”萧平章问。

长林王颔首不语。

“另外,蔺阁主还说了,平旌决意要带飞流回长林王府……”萧庭生想到连日来自己的犹豫,但似乎仔细一想,孩子们都大了,该做什么决定都应叫他们自己负责,“我是在想,若等他们真的有那个意思,就成亲吧。”

萧平章想到神采飞扬的幼弟,又想到父亲曾在他们小时候说过的故事,对即将来王府做客的人感到十分之好奇。他倒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靠谱的,若说再不靠谱,也越不过当年赤焰军一案。

“那我去和浅雪说这事儿,”萧平章笑道,“既有打算,眼见就该过年了,多少也得准备起来。”

 

长林王府上下很快就陷入一种喜气洋洋的状态,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情,但这不妨碍家中唯一的女主人笑眯眯地去找自家幼弟商讨婚事流程。

“成、成亲?!”

萧平旌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嫂,你胡说什么呢?我没有……”他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飞流的声音喊他出去玩。

蒙浅雪笑吟吟地看了眼窗外,责怪道,“蔺阁主早就同父亲通过信,你为什么要带人回来,父亲也是知情的。”顿了一顿,不等萧平旌说话,她又轻言细语道,“若你二人有心,也不必担心世人言语,父亲说了,此事可叫陛下赐婚。”

萧平旌摸了摸后脑勺,忐忑道,“这……哎!我还是觉得这不太好吧。”

蒙浅雪奇怪,“你不是喜欢他么?虽然飞流心智如孩童一般,但我早就听长辈提过,他心地纯善,又武艺高强,与你也算良配。”

“我还没问过他的意思,”萧平旌道,“况且就算我问了,我也不确定他是否……”

萧平旌话未说完,飞流就倒挂在他窗外的屋檐下,晃着身体喊他,“出去玩好不好?”

萧平旌笑着应了,“我和大嫂说话呢,你去前院等我吧。”

“嗯!”

蒙浅雪见他二人互动自然,有心再提,萧平旌却先一步起身作揖,说了抱歉。

“大嫂,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吧。”

 

从萧平旌的院中出来,蒙浅雪在廊下遇见丈夫。

萧平章问,“平旌说什么?”

蒙浅雪摇头,“他似乎还有些犹豫,可父亲却已叫我备下东西了。”

萧平章揽过妻子的肩膀,为她拂去肩头梅花,温和一笑,“无妨,依我看,这事儿跑不了。”

 

萧平旌带着飞流去城里闲逛,一路上他都惦记着大嫂蒙浅雪的话,是以显得格外心不在焉。他跟在飞流身后走着,也没意识到人什么时候跑远,又什么时候蹦蹦跳跳地回来。

“给你!”

少年将一串糖葫芦递到他面前,萧平旌回过神来,抬头便看到飞流的笑脸——自然,还有他身后扛着糖葫芦串的小贩。那小贩认得飞流穿的布料价格不菲,显然是跟着来讨糖葫芦钱的。

萧平旌笑着接过糖葫芦,然后把钱给了小贩,然后才问,“飞流怎么自己不吃?”

“因为你,看上去,不太高兴。”飞流认真地说,“为什么不高兴?飞流吃糖葫芦就高兴了。”

萧平旌闻言也咬了一口,“飞流喜欢吃酸酸甜甜的呀?那我们去买点橘子好不好?”

“好!”

随后改道去买橘子,飞流没有再跟之前一样跑的很快了,他抓着萧平旌的手,时不时的就回头看他一眼,那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萧平旌被人拐走。

萧平旌忍不住笑他,“你老是回头看我干什么?看路啊。”

“因为你不高兴。”飞流皱眉,手上的劲儿大了些,把人拉紧到身边。

萧平旌站在原地任由他拉了拉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中对成亲之事其实并未抱有希望,但是家人的体贴还是让他按捺不住生出一丝希冀。

“飞流。”

“干什么?”

“你愿不愿意与我……”萧平旌难得在他面前犹豫,口中也换了更温柔的语气,“你愿不愿意与我成亲?一直和我在长林王府生活?”

“成亲……是什么?”

“成亲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不愿意分开,住在一起,成为家人。我的亲人也会是你的亲人。”萧平旌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样飞流就不孤单啦。”

飞流神色迷茫,歪了歪脑袋,有些许不解。

“我们现在不就住在一起吗?”

但是他也没有过于计较这些,只是点头,自我肯定道,“想成亲。”

萧平旌眼睛一亮,抓住少年的手,又问了一遍,“你……你真的愿意?”

飞流对他的震惊不以为然,撇撇嘴,又笑起来,一下子挣脱萧平旌的动作,翻身踩上了隔壁酒楼的房顶。瓦片被他踩得噼啪作响,少年却叉着腰站在上头喊他。

“买橘子去咯!”

“哎,飞流!”

萧平旌匆匆地追上去。

“你慢点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呢!!飞流!”

“略略略!”

 

后来两人足足拖了一筐橘子回长林府,蒙浅雪在听厨房来报时简直哭笑不得。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自家小舅子一脸不好意思外加扭捏地来他们院子里,表达了想成亲的意思。

萧平章淡定自若地喝了口茶,派人将这事儿去告诉他们父亲。

往后再几日,萧庭生进宫与梁帝提及此事,上头就下来了一纸赐婚诏书,替这对小情人将婚期定在二月初。

飞流不知道府里忙进忙出的人都在做什么,他去问萧平旌,萧平旌就哄他说是为了成亲准备的。

 

“有吃的吗?”

“有,有很多好吃的。”

“新衣服?”

“那肯定得做新的啊。”

“嗯……要糖葫芦,还有橘子,还有杏仁酥!”

萧平旌答得顺口,在院中一边舞剑一边应着,听到这句他突然就收了攻势,冲廊下盘腿坐着的少年招了招手。飞流乖巧地过去,把手一摊,萧平旌又气又笑地拍了一把他的手掌心,“我练剑呢,身上怎么可能带吃的。”

飞流扁嘴。

萧平旌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长林王府的占地面积不小,光是主人家的后院就分出来一大两小三个。大的自然归长林王,另两个面积中等的分别住着萧平章和萧平旌两兄弟。这间宅子原本并没有这样大,只是自几十年前先赤焰军少帅林殊去世后,当时的太子靖王殿下就索性将隔壁的宅子也买下来,敲去了当中的围墙,将两间宅子并作一间,后来靖王继位,这间宅子便赐给了萧庭生住。

萧平旌将人从卧室门前的一方小院子引到了后面的厢房,然后又故意停在厢房前不动,只把飞流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去开门。

飞流狐疑地扭头看萧平旌,萧平旌却还是鼓励他自己去开门。

“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临到门前,萧二公子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抿嘴笑笑,“飞流,你去看呀,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好!”

少年听见礼物是为自己准备的,当即喜笑颜开,小跑过去推开了门。

门内安安静静地,只是当中的桌上,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橘子。飞流好奇地跑到桌边坐下,盯着那橘子,总觉得这东西和自己以前吃的那里不太一样,可是他又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只能一直看着却不敢动。

萧平旌从屋外进来,问他怎么不吃。

“尝尝呗。”

萧平旌坐到他对面,二人正中间摆着一盘“水晶橘子”,萧平旌把瓷盘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小声哄他,“我特地问了厨房糖葫芦怎么做,但是我想你又喜欢吃橘子,所以试着把这两个东西结合了一下……我亲手做的,你尝一个看看,味道怎么样?”

飞流闻言点头,用手拿了一个——他拿起来才发现也不是每个橘子都是完整的,大约两三瓣橘子被糖浆凝成一块,但是萧平旌事后又将所有橘子都摆成了最原始的样子。飞流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顿时感到又惊讶又好玩。

他咬了一口,嚼了嚼,然后又想给萧平旌喂。萧平旌没拒绝,就着对方的手吃了一块。

“好吃吗?”

“嗯!”

“那我以后每年冬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

萧平旌单手托着下巴,看飞流笑眯眯地吃着他做的水晶橘子,念念有词。

“春天呢,就一起我山上踏青,夏天呢,就一起我湖里泛舟,秋天可以在院子里用桂花酿酒,冬天我就给你做水晶橘子……”

“平时,不能做吗?”

萧平旌差点被自己嘴巴里的橘子瓣给呛住,他只能解释道,“……因为春天和夏天的橘子不好吃,秋天的大梁不够冷呀。”

哦弥陀佛,大婚在即,也不能怪他想歪不是?

 

一切就绪,就到了腊月的尾巴,长林王府里热热闹闹地筹备起了新年。

二十三拜灶神,飞流跟在萧平旌身边规规矩矩地拜了,被萧庭生笑眯眯地塞了一堆宫里赐下的食物点心,他喜滋滋地和萧平旌显摆,却被后者没收了一大半,告诉他吃多了积食,不许多吃。

二十四洒扫屋舍,二人被蒙浅雪齐刷刷地撵出自己的院子,说要好好布置一番,叫他们成婚前都别进去了。飞流不解,萧平旌笑得像条狗子。

二十五贴对联和窗花,因为暂时不能回自己的屋子,萧庭生就叫两个小的去王府大门贴。飞流踩在木梯上,将两幅对联贴的工工整整,萧平旌夸他贴的好,他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直接从木扶梯上跳下来,落进了对方的怀里。

二十六,厨房做了炖猪肉,两人都吃的很开心。

二十七,萧平旌送了飞流一条新的发带,飞流则回赠了他一个剑穗。

二十九小除夕,不断有亲朋好友来上门拜会,飞流都不认识,萧平旌就索性带他去军营里转了一圈,碰见正在筹备军备的萧平章,三人一道用了饭。

年三十,长林王府用过饭后,众人齐聚一堂守岁,飞流一共收到四份压岁钱,分别来自宫里御赐,萧庭生、萧平章和蒙浅雪。他一一认真谢过,然后坐到萧平旌身边小声问他,“我的呢?”

“你的什么你的?”萧平旌哭笑不得,“人都是你的了,还管我要压岁钱呢?”

 

如此这般,过完元宵出了正月,便是到二人的婚礼了。

婚礼前一日,萧平章微笑着找到二人,表示今晚你俩必须分开住。萧平旌正要应下,飞流却率先问了为什么——蒙浅雪在门外听着,忍不住和侍女一块儿捂嘴笑起来。

因为双方都是男子,自然也合理简化了许多流程,成亲用的院子早就装饰一新,而成婚前夜却是不能叫两个小情人再住在一起。萧平旌面对大哥含笑的眼神,很想说,我们真的还是纯洁的拉拉小手的关系,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了,又把飞流拉到一旁,叫他乖乖的,只是今晚分开,以后就不会再分开了。

飞流很听话,萧平旌说第二日再和他解释,他就搬着被褥住到了隔壁厢房。

 

当夜,萧平旌只着中衣,双手交叠在身前,盯着天花板却迟迟不能入睡。

虽然他跟飞流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这几月来同榻而眠,他已经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睡觉的感觉,现在突然又变成一个人,他就罕见的失眠起来了——自然,萧二公子是不会承认自己为了成亲一事辗转反侧。

到了亥时末,静悄悄的院中突然传来一丝轻微的脚步声,萧平旌警醒地坐起,手也下意识地去摸枕边佩剑。今夜月色黯淡,可廊下却点着灯,他盯着窗外,不由得思考起到底是哪个毛贼这么想不开要暗探长林王府给他们晦气。

很快,窗户外有一道黑影驻足,萧平旌没动,那黑影也没动。

又过了几秒,那黑影似乎犹豫的很,伸手碰了碰窗户又缩了回去,转身就要离开。萧平旌心中若有所感,放下佩剑,轻声喊了飞流的名字。

黑影顿住。又转了回来,面对着窗户,就是不推。

萧平旌下了床,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看见廊下站着的果然是飞流,只是飞流也和他一样穿着中衣,他皱眉责怪,“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着凉怎么办?”然而他对着少年纯真的眼神又不忍责怪,示意飞流进来,“快进来,大半夜的,找我有事吗?”

飞流翻窗户进来,委屈道,“床,冷。”

萧平旌恍然大悟。飞流从冰棺中醒来后就有些畏寒,蒙浅雪估计不清楚这事儿,是以隔壁屋子就准备的不够齐全。他有些心疼地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那你刚才还站在外面不进来,我不喊你,你是不是又要跑啦?”

“你说,不要一起睡,”飞流嘟囔,“怕你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

萧平旌赶紧哄人,把手脚冰冷的小朋友团团个儿塞进自己被窝,然后又跟进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两人贴得很近,萧平旌身上的热度很快就传给了飞流。飞流想要转身,在被子里拱了拱,却被萧平旌使劲儿环住腰的动作给制止了。

“飞流。”

“嗯?”

“明天我们就要成亲了啊。”

“嗯!”

“哎,你手还冷吗?冷的话给我,我抓着你的手。”

飞流没吭声,默默地把手塞到萧平旌的手里,很快就被一股暖意包裹。萧平旌就这么抱着他,虽然心里想着第二日还不知道怎么和大哥大嫂解释这件事,但是这会儿要再把人推开,就显得太不地道了。

于是他说,“睡吧,我抱着你。”

困意袭来,飞流轻声应了好,沉沉地在他怀里睡去。

 

次日清晨,萧平旌早早地醒了,他怕别人多嘴,所以在人来前就把熟睡的少年给连被子一块儿抱到隔壁厢房。但他还是不够早,他从厢房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时,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笑意吟吟瞧着他的兄长。

萧平旌磨磨唧唧地蹭到萧平章身边站定,喊了一句大哥。

“昨夜你二人是怎么一回事?”萧平章问他,“又不听话了?”

“飞流……他从冰棺中醒来后就有些畏寒,我没和大嫂提过这件事,所以厢房是按寻常的情况准备,昨夜飞流他冷得睡不着,便来找我了。”

萧平章本也不是责怪的意思,闻言便道,“无妨,你赶紧回去吧,等一下就有人来给你们梳洗打扮了。”说到最后这四个字,萧平章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大哥——”

“好了,不要闹。”

萧平章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今天之后,你也是个大人了。”

 

简化过的成亲流程,也无外乎是洗漱,上妆,穿戴好特意裁制的喜服,再双双到前院去叩见长辈,一拜二拜三拜等等。又因为是赐婚,吉时之前,宫里也派了人来观礼。

萧平旌早早地到了,垂着眼,一身红衣站在厅内。

此次成亲,严格来说,飞流并没有长辈,于是萧庭生就发了话,让萧平章亲自去领了飞流过来。本来萧庭生是打算自己去的,可他要是去了,长辈的位置便无人坐,于是只能作罢。

很快,随着外头一声高昂的“吉时已到”的通报声,萧平章就领着同样一身红衣的少年进了厅内。飞流明显是被蒙浅雪抓着打扮过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一丝不苟,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嘴唇比平时更红艳些。

萧平旌神情一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

萧平章走到萧平旌的对面站住,飞流也跟在他身后停下。

萧平章笑道,“平旌,我可算是把人好好地交到你手上了。”

萧平旌用力地点一点头,站到了飞流的身旁。红衣少年看着他,眉眼间有一丝无措,萧平旌心中一动,轻轻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之后,一拜天地,二拜亲长,三拜对方。

萧平旌这才在宽而阔的袖子下握住了飞流的手,与他十指纠缠,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

 

吃过酒席,到了晚上,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二人相对。

屋内红烛高照,飞流被起哄喝了两杯酒,脸上起了红晕,歪歪斜斜地靠在榻边。萧平旌伸手想替他把碎发撩开,却冷不防那人抬脸,嘴唇碰到了他的手指。

飞流不明所以,冲他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好看”。萧平旌笑起来,俯身去问他,“谁好看?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飞流脑袋一晃一晃的,喃喃道,“红衣服……好看。”

“飞流。”

“干……干嘛?”

萧平旌轻声喊他,然后将吻落在少年的额头上,“你今天也很好看。”

飞流再要问,萧平旌就不许他问了,他直接亲了过来,含住他的嘴唇,又慢慢的、旖旎的去和他的舌尖嬉戏。他们此前也不是没有亲吻过对方,但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脸颊和额头,飞流并不能习惯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很奇怪,不难受,却又有点害羞。

飞流用力推开萧平旌,用了两次劲,好不容易才推开。

他微微喘气,抱怨道,“呼吸。”他不能呼吸了。

萧平旌低头,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低声道,“这是表达亲密的意思,我们成亲之后,你就是我最亲密的人了。”

飞流迷茫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收了手上的力气,只抓着萧平旌的衣领,说了声哦。

“那你,也是,”少年的犹豫不过转瞬,他很快仰起脸,温热的吐息拂过萧平旌的脸,认真地对他说,“……亲密的人,平旌。”

 

飞流并不怎么怕疼。

在真正去到床上,到了那一刻的时候,萧平旌才感受到这一点。飞流的身上有许多细小的伤疤,但真正值得一提的是胸口略偏的位置,有一道贯穿的伤口。他抚摸过去,感到飞流在颤抖,他凝望着那双眼睛,飞流却先一步对他摇头,说不痛,真的不痛。

五十年的冰封生涯让飞流忘记很多,也许他还在被脑海中一个战死沙场的高大身影所困住,也许他也忘了这个伤口是从何而来的,但是萧平旌全都听蔺晨说过。在他坚持要带飞流回来前,琅琊阁主早就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说得清清楚楚。

蔺晨说,只有你彻底了解他的过往,我才能放心的让你带他离开。

“别怕,”萧平旌说,“不会再疼了,也不会再做梦了。”

少年胸口那一剑,是五十年前在战场上为了救林殊留下的,伤口距离心脏不过分毫距离,若非琅琊阁主倾力相救,只怕神仙在世也难逃一死。可叹的是,飞流虽重伤,世间却再无林殊与梅长苏。

后半夜,疼痛与快感一齐消散,二人赤身抱着入睡。

萧平旌心中满足,睡得也比平时沉些,大约天将亮时,他才听到耳边有人很轻的在说话。萧平旌半梦半醒,又听到对方喊了一声。

“……哥哥……”

萧平旌彻底清醒过来,他睁眼,却发现飞流仍是在说梦话。

“萧平旌……萧哥哥。”

“飞流。”

萧平旌心中欢悦,声音沙哑地喊他。

“你再喊我一声。”

“哥哥。”

飞流若有所感地睁开眼,看清萧平旌的脸,又喊了他一句。

“平旌,哥哥。”

 

萧平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飞流时的情形。

那还是夏天的时候,他偷偷溜进了琅琊阁的冰室取冰,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在冰室里打坐的少年。萧平旌看得出对方武艺非凡,但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心下好奇,忍不住一探究竟,却是还没走到人跟前便对上冰后那一双清亮的眼。

后来他二人不分由说地在冰室内大打出手,惊动旁人,便又是后话了。

一见不打不相识,二见寒潭中沐浴,再接着三次四次,飞流虽然言语稚嫩,心却天真又纯善,萧平旌很难对人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一看见对方,他就高兴;而后从旁人口中辗转打听出前尘过往,更是生出了想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念头。

人的一生很短,须臾不过百八十年。

 

“我自幼跳脱飞扬,不受约束,直到遇见他才有了想要安定下来的心。”

面对父兄隐晦的询问,他如此回答。

“我知道他与常人不同,他的身手,他的心智,他上过战场,也受过重伤,他曾有过恩重如山的师长,更因那位恩师而痛苦失忆过,所以至今仍旧经年反复的被梦魇。但是我知道他本不该这样……他本不应当遭受这些。”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如果他没有遭受过这些,那他过得就是我想要的人生;而他遭遇了那些,那么他曾经历过的,也可能是终有一天我会去经历的。”

 

赤焰忠烈,长林风骨,都是一脉相承的。

 

<<< 

 

“飞流。”

“干什么?”

“哎我发现你现在都不喊我哥哥了?”

“……”

“飞流?”

“不喊!”

“为什么!”

“庭生说,不喊,喊了,乱辈分。”

“……”

 

<<< 

 

再后来,他们也一起去过北境,打过胜仗,在长林王府的小院子里做了一年又一年的水晶橘子。

每一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他们都在院子里一齐舞剑。

雪花亲吻过彼此的佩剑,少年也亲吻过少年的容颜。

 

end


评论 ( 12 )
热度 ( 260 )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