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荷

-06-

纽约的秋季来得飞快，仿佛海滩冲浪的夏天还在眼前，一转眼就到了满地落叶的时节。洛基早早地把今日更新定时发送，然后才转身钻进了衣柜里找衣服。

去姐姐的店里不需要仔细打扮，可今天他好歹是和人聚餐，如果随随便便穿了就出门，一定会让索尔觉得他不修边幅——即便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光线很差、音乐又很响的酒吧里。

洛基有点儿心虚，挑着外套的手一顿，脑袋里默默回忆了一遍索尔的模样。

吧台的光线比舞池好得多，他确信记忆中的男人有一副堪比大卫的身材——隔着衣服估摸的——以及那双蔚蓝的眼睛和阳光般灿烂的金发。

索尔不是他见过最帅的，也不是最会说话的的，可他却是洛基见过的唯一一个又帅，说话又有趣的男人。

洛基不认为开口就约的男人是什么坏家伙，毕竟性这东西是人的本能，在酒精的催化下，再夸张荒唐的事情人也能办的出来。

他不止一次在酒吧的洗手间隔间里听到边上传来暧昧的声音。

哦，他得承认，在那种环境下听了的确让他热血沸腾——洛基低头看着自己精神奕奕的小兄弟——但是同样地，这环境会让宅男的洁癖发作。他无法想象自己在一个公共厕所里和另外一个人发生……哪怕到时候，他们是彼此倾慕的关系。

海拉曾吐槽他，说他这洁癖迟早有天被人治好。

洛基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从姐姐手里抢过燃到一半的香烟猛吸一大口，恶狠狠地回敬她一句，“那我先祝你是下面的那个好了。”

“弟弟，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漂亮的黑发女人吹了个口哨，深碧的眸子与洛基近乎一致，她笑得夸张又放肆。

“就算是个男人，我也有本事让他一辈子在下面。”

“……”

劳菲家的基因很恐怖，姐弟俩都嘴皮子利索，但很可惜姐姐的遗传比弟弟好。洛基在这方面从来说不过他姐姐海拉。

 

风衣被挤在角落里，洛基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出来，结果一看上面沾满了猫毛。

“……布莱克？”

黑猫喵了个咪地在他脚边打转，毛茸茸的毛蹭在他皮肤上，洛基懊恼地弯腰将某只赖皮猫抱到怀里一顿搓揉，连气都生不起来，“……你弄坏了Dad最喜欢的一件风衣……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这件风衣。”

布莱克继续舔毛，黄澄澄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看他。

洛基随手把猫搁在一个柜子上，继续翻找其它衣服。

不晓得是不是换季来的太突然了……衣柜里去年的衣服洛基觉得过时老气，而今年夏天买的衣服摸上去又都太薄，好不容易翻出一件春天买的墨绿色卫衣，上面零零散散有点花样，勉强还能应付晚上的低温。

洛基把换下来的家居服随手一挂，直接先套上了，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审美没后退，然后就直接光着两条腿弯腰去翻长裤。正撅着屁股在最底下的牛仔裤堆里翻呢，布莱克却猛然从身边的柜子跳下来，咚地一声落在地面，洛基头也不抬地嘀咕，“你又重了对不对？”

“喵……”

“Dad这么瘦你怎么这么能吃啊？”

“咪！”

洛基百无聊赖地和自家猫仔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忽然一转脸，看见了穿衣镜前自己半蹲在地上找长裤的样子——他甚至还光着两条腿。

……

他是不是有点刻意了？只是吃个饭而已。

对啊……只是吃个饭，他干嘛要弄得这么严肃？还一副要跟情人约会的模样，把衣服一件件翻出来在穿衣镜前转圈。

“靠……”

洛基内心古怪而别扭地低骂一声，也不晓得在骂自己还是骂索尔。他随手扯出一条长裤换上，对着镜子瞄了一眼，看着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匆匆出门了。

 

公寓离大学城和酒吧都不远，走路大约半小时就能到。洛基慢慢吞吞磨蹭步子抵达时还早，夜色初降临，店里点着灯，DJ在舞台边调着音准，更是有一名驻场女郎在漫不经心地哼着歌。

洛基靠在吧台边眯眼，“还没旺达唱得好，下次干脆拐她来兼职算了。”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调酒师一边擦着桌子和酒杯，一边笑眯眯地打招呼，“老板娘不在，说这段时间麻烦你多看几眼店里，我们都知道了。”

“约了人。”

“咦？该不会被老板娘说中你要恋爱了吧？”

“……她到底每天都和你们说些什么狗血八卦啊！”

洛基又气又笑，就差拍桌子了。

“这还不是关心你嘛，”调酒师义正言辞道，“老板娘都有了女朋友，你也是时候该谈个男朋友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

洛基扶额，“你的口气比我家老头子还老头子。”

劳菲还好是不知道一双儿女的性取向，如果知道的话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虽然这在自诩开放的美国不是什么问题，可保守派依旧存在。

 

说说笑笑半小时后，索尔如约抵达。他没进酒吧，因为洛基就靠在门外的一颗银杏树下等他，包裹于宽大卫衣下的身形在夜色路灯中格外清瘦。

翠绿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索尔。

“你来晚了。”洛基假装很生气，“明明是你约我还迟到？”

索尔故作诧异地看了看手表，“明明正好七点。”他一向很守时。

洛基并不是真的恼怒，他闻言笑起来，绿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你约我难道不该早一点？”他又埋怨道，“天好冷啊。”

“为什么不多穿点？”

索尔自动自发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洛基身上。这会儿他才不会不识趣的说“你干嘛不去酒吧里躲一会儿要在这里吹冷风”，他只是表现出了自己体贴的一面，“上车吧，我带你去吃晚饭。”

车子是很普通的商务，黑色，和索尔英俊外表截然相反的朴素。

洛基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身上才渐渐回暖，他系好安全带问了一句。

“你刚才可以直接让我上车，脱外套干吗？”

“……”索尔默不作声地发动汽车，几秒后才打着方向盘道，“忘了。”

洛基大笑起来。

车子开出一小段就遇到红灯，金发男人踩下刹车，这才在黑发青年的笑声里转过头来。他一双蔚蓝如海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洛基，把洛基看得十分不自在。

洛基觉得他有点热，但是车里没打空调。

“我只记得想和你说话，忘了。”

“……哦。”

 

这一路上，洛基再也没说什么。

索尔静静地开着车，而他则扭脸看窗外的风景，好像那些见惯了的灯红酒绿的街道让他十分新鲜似的。

 

一个小时后，洛基觉得自己要被拐卖了。

不，他确信自己正无限接近被拐卖，因为——他们的车停在一个绝对不可能有饭馆的地方。

“……”洛基情不自禁地拉了拉身上某人的外套，小声问，“到了？”

“嗯。”

索尔倒是回答的很痛快，他停车熄火拔钥匙，一气呵成，随后一扭头看见了洛基的表情。金发男人失笑，“你不会以为我要绑架你吧？”

洛基嘴角抽搐，说出来的话依然流利。

“很像，如果你表情再危险一点，手上拿把刀的话就更像了——”洛基忽然止住了话头，因为索尔在靠近他，蓝眼睛一下子变得很清晰，他甚至能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从那双明亮的蓝眸里看见自己怔住的神情。

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了，尤其是他身上还披着索尔的外套，而索尔还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只见过一面而已。

洛基低头干咳了一声，“到了那就下车吧。”

“……好。”

男人居然也没说什么——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气氛他居然什么都没近一步——索尔先下车，然后快步绕到洛基所在的这半边门，绅士十足地替他拉开，“外面冷，不过等下就不冷了。”

“……”

洛基内心倒吸一口冷气，总觉得这对话更奇怪了。

但既然来了，既然索尔不打算告诉他前面究竟是什么，洛基也只能认命地跟在男人身边。

他们走了一段点着路灯的小路，然后前面出现了几座连成一片的小房子，远远地，灯最亮的地方，他看到白茫茫的烟火气在不断上涌。再走近一些，他就闻到了烧烤的香气。

……原来索尔带他找的是一家烧烤店。

难怪，他还说“等下就不冷了”……吃过烧烤自然会热起来。

洛基为自己之前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感到羞愧，但脸上却高兴了起来。

 

他们选了一处可以看夜景的位置，按着菜单点了一些，店主替他们弄好烤炉，一切只等食材上来了。

洛基这才想起问索尔。

“怎么想到来吃这个？”

金发男人笑起来，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

“因为今晚的月色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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