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ream Writer.
“你们知道人一生会做多少梦吗?”
“五百……一千?”
“是大约十万。”
球形放映室内,全息影像跟随主讲人的手势浮动而起,隔着单向玻璃,外面的人能轻而易举看清楚里面正进行到哪一步。透过最上方的广播,声音也一并传出,叹息,惊呼,止不住的细碎交谈不绝耳语。
张超身穿园区内特有的白色制服跟着蔡程昱往前,穿过长长的充满无机质感的走道后,两人在一面拱形金属门前停下。
“密码?”
“虹膜。”
蔡程昱简单解释过一句,凑到电子屏幕前睁大双眼,肉眼无法识别的光轻轻一扫,金属门无声滑动向两边分开。
是通往实验室的路。
蔡程昱说:“或者你也可以喊它‘卧室’。”
张超想了一想:“因为大家都在里面做梦?”
蔡程昱点头,领着张超从数不清的半透明隔间当中路过,左右两旁的屋子有些能看见模糊人影,有些则空置,张超观察得太专注,脚步慢了一点,险些撞上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工作人员。
“看路,小心点儿。”蔡程昱回头提醒。
“都二十四世纪了,你们怎么还在沿用几百年前的规矩?”
张超满脸诧异地向蔡程昱确认。
“信息时代你们居然还用纸笔记录?”
蔡程昱把他塞进电梯,全透明的玻璃房受重力感应即刻运行,匀速下降。张超在心里读秒,电梯足足下行了半分钟才停止,而门再次打开时,太阳光全部被替换成人工光源。
理论上,他们到了这座园区的最深处。
“不晒太阳人会骨质疏松的,”张超吐槽,“我可不想等会儿看见一位老得骨头都酥掉的老头子。”
“他每天都被允许去晒太阳,在特别管理员的陪同下。”
这回蔡程昱没有带张超走很远的路,他们在一扇普通的门前停下,而后蔡程昱深呼吸几下,扭头对张超第三次表示,“提醒你,张超,他被管控在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张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知道,不然我来的意义是什么?”
蔡程昱欲言又止,想要再劝,但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他们交谈,有桌椅移动的声音。蔡程昱倏地闭口不言,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示意张超自己进去。
迈出那一步前,张超听见昔日同学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是有记载以来最出色的造梦者之一,你得小心,张超。”
“不要被梦境所骗。”
2.警戒线
“人为什么会做梦?”
梦是人体正常的生理现象,人在睡眠的时候,脑细胞也会进入放松和休息的状态,但有些脑细胞没有完全休息,微弱的刺激就会引起它们的活动,从而引发梦境。
“Nonono……”
不对?
“看得出来你在学校一定是优等生吧?”
张超一怔,细微的反应没逃脱男人的敏锐。对方莞尔,虽然无法看见眼睛,却能清楚见到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张超平白生出一种窘迫。不过事实如此,张超并不打算反驳,很快调整好状态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所答的都是课本内容。
被采访者苦恼地摸了摸下巴,而后指尖轻轻点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如何区分梦境,梦境和现实的交汇点又在哪里……三百年的时间,人类尝试突破真与假的交界线,到如今全世界至少有1/3的人选择接受‘造梦者’给予他们的‘梦境’,而这个数据节节攀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们宁可‘活’在梦里。”
“亲爱的,这不是贬义,是陈述,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选择这种‘颠倒’的生活……当然,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摆正’。”
既然是“摆正”,那你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
他一动,仰起脸,那副特制的,占据了将近半张脸的防护镜便从许久未修剪的刘海中显露出来。
张超无法直视对方双眼。
这是在经历过一系列骚乱后官方决定的,据说眼前的人仅凭借言谈和双眼就为曾经看守他的人造就出“完美梦境”,差点逃离研究所。最后虽然没成功逃脱,可在抓捕这家伙的过程中损失了好多重要数据,作为惩罚,也是为了杜绝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当局默许这一明显违反法律的规定。
男人站起身,瘦削高挑的身形居然比张超还要高半个头,他慢慢越过二人事先约定好的安全距离,一步步从床边挪到张超所坐的沙发前。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钢链滑过金属栏杆的细碎动静。
锁链同样是那次动乱的代价之一。
最古老的办法也最安全,毕竟黑客能攻击一切电子信息设备,却不包括眼前这种。钥匙在特别管理员手中,只在需要出门晒太阳时被准许使用。
扯动钢链达到一定限度时屋内响起警报,张超下意识抬头四处寻找,男人则把两只手分别撑在他沙发两边的扶手,弯下腰来。
他“看”着张超。
“恐惧源于未知。”
警报声刺耳极了。
走廊响起脚步声,蔡程昱大声呼喊张超的名字把门推开。
“未知……才更有趣。”
3.Memory
有条不紊地打字声短暂停顿。
“高层有反对的声音。”
“可这违反之前的协议!我是按程序审批,所有流程都合理合法……”
面对年轻人愕然后的大声抗议,阿云嘎停下发邮件的动作,递给张超一个眼神,提醒道:“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是反对,他们没打算现在就阻止你。”
张超略微松了口气。
阿云嘎继续说:“但‘目前为止’不代表将来不会。张超,我们同意你进行这项研究不意味着我们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关于这点王晰和我已经达成了共识。”
张超小声抱怨了句什么。
阿云嘎扬了扬眉:“嗯?”
阿云嘎椅子一转,从桌后站起走到张超面前坐下。他有典型的少数民族外貌特征,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目光轻扫过什么地方就仿佛刀刮过一遍,让人不由自主挺直后背。张超就是这样做的。
“他没有伤害到我。”
年轻人试图解释,语言却组织得颠三倒四。
“那个人,他只是站得离我比较近……甚至都没碰到我一根手指头!”
“这就是你为什么你还能好端端站在我面前跟我谈话。”
阿云嘎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从记忆深处翻出曾经见过的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
“介绍一下,咱们研究所最出色的造梦者,Jason-Jin。”
“叫我圣权就好了,嘎子哥。”
更年轻一点的自己和王晰站在透明天桥中央,同金圣权一起俯瞰脚底下形形色色的白大褂们和来接受“梦境”输入的普通人们。
王晰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你今天要是没事儿的话不如等下让圣权给你做个梦感受感受?我听大龙说你最近这阵事儿多老失眠。”
阿云嘎头也不抬地拒绝了。
王晰嘲笑他固执。
“咱现在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啊阿云嘎,偶尔接受一次梦境输入不会影响阿局长您那英明神武的大脑,understand?”
阿云嘎仍旧拒绝,“忙过这阵就好。”
王晰趴在栏杆上摇头,随口玩笑说你可真是不识货,咱们研究所的VIP们全都是圣权的忠实客户,你绝对想不到他一个人就可以造出许多梦境,甚至不需要“建筑师”帮忙。
阿云嘎拿眼睛斜他:“所以你光荣下岗了?”
回应他的是王晰的肘击。
金圣权在边上闷闷发笑,说晰哥讲得太夸张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造梦者。
阿云嘎还想跟金圣权客气几句,毕竟他跟王晰互怼和王晰看人的眼光是两码事,起码当年看周深时就不错,现在应该也不至于退步得太厉害。
然而一转身,周围场景全变了。
玻璃栈道迅速碎裂,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白,王晰也消失无踪,只剩金圣权站在他面前,摘掉眼镜露出一双漆黑双眼。
鲜血顺着年轻男人太阳穴的位置不断淌下。
四面八方涌来追他的人,高墙竖起,电子门紧闭,金圣权迅速被那些管理员们制服,反剪双臂压制在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
他抬头看向阿云嘎,说我看见了,我成功了。
“我没有疯。”
“他疯了。”
阿云嘎推心置腹地把多年前医院的鉴定结果告诉张超。
“从医学的角度上讲,他的精神不太正常,有严重的妄想倾向,并且伴随暴力。当然近几年这种情况在转好,但是张超,我们同意你继续研究是在你能保护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张超点头如捣蒜说我明白。
阿云嘎心说你明白个锤子你。
“对了。”
走之前阿云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张超,他最后和你说了什么没有?蔡蔡告诉我,他冲进门时还看见金圣权在跟你说话。
张超愣怔片刻,很快摇头。
“我们只是聊了聊关于‘梦’的看法。”
tbc
还没写完,应该不长
部分设定参考盗梦空间